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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掉馬進行時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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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掉馬進行時24

申正三刻, 師琳結束打坐,輕手輕腳出了房門。

鐘離靖住在她對面,玄洺的房間在他隔壁, 她路過他們的房門行至樓梯口,回頭望了一眼, 見他們沒有動靜,安心的快步下樓。

老板娘在算賬,抽空瞄了她兩眼,提醒說:“本店亥時打烊,過時不候,客人切記按時歸來。”

師琳對她點點頭,去馬圈尋回自己的白馬踩鐙而上, 策馬往東。

過了一會,系統突然出聲:【宿主,檢測到任務目標保持一定距離的跟著你。】

她回頭看了數息, 沒發現可疑的地方,疑惑地蹙眉。

他為什麽不全速趕過來跟她搭話呢?這不符合他的個性,除非……他現在用的是別的身份。

她更擔心了。

對於當前的局勢來說,他用銀面俠的身份出面, 比用鐘離莊少主這個身份現身更危險。

師琳思忖幾瞬,決定順水推舟,讓他知道自己被隱門給盯上了,順便也讓他猜到她的身份。

她是隱門中人一事,本來也沒想瞞他一輩子,遲早都是要說的, 不如趁這個時機讓他早點知道。

“駕——”她拽緊韁繩,夾緊馬腹, 迫不及待去見舒櫻。

順著曲徑進入密林深處,很快就看到一座廢棄的小木屋,以及不遠處一個簡易的亭子。

舒櫻負手而立,早她一步候在亭中。

師琳放馬兒去吃草,蓮步入內,愉悅地喚:“師姐!”

舒櫻側身,仔細端量她,難得語氣輕柔:“看來灼心散已解,你已經痊愈了。”

“是的,多虧師姐幫我取得一枚竺香豆,多謝師姐了。”

“你沒事就好。叫我來此,是查到銀面俠的下落了嗎?”

當然不是。

師琳斂了笑意,心不在焉的向前走了兩步,望著枯黃的一片樹冠沈吟不語。

她表面作出苦惱的模樣,心下卻默念:系統,他還在嗎?能聽清我們的對話嗎?

系統即答:【在,能聽到。】

師琳緊張起來,他聽了這番話,會不會誤會她此前接近他是居心叵測的想要害他呢?

會的吧,換作是她自己聽了這些話都難免起疑,但願他穩住氣息,別被舒櫻發現端倪,否則他話只聽一半就和舒櫻打起來的話,他們之間的誤會就大了。

不管怎麽說,得趕緊解釋清楚才行,她可不想他們之間像電視劇裏的男女主一樣,因為誤會而引發出各種狗血後續。

舒櫻見她沒有回答,疑惑地走到她身旁,覆問:“怎麽,沒查到銀面俠的消息?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。”

師琳回神,轉身握上她的手,鄭重地道:“師姐,上次在門中我擔心隔墻有耳,未曾向你言明和我有幾面之緣的人就是銀面俠。”

舒櫻大驚,眉頭緊皺。

師琳理解她的心情,可自己是有苦衷的。

她不能讓隱門的其他人知道她和銀面俠有瓜葛,不然桑齊一定會拿此做文章,所以上次見面她只說了她中毒的事,沒有說出和她經歷了兩次生死的人就是銀面俠。

比起她中毒之事可能被偷聽,她和他的事更不能被桑齊發現,前者要死也只是死她自己,後者可能會讓桑齊遷怒鐘離靖。

假如重來一次,她依然不會在隱門的地盤上提起銀面俠三個字。

師琳松開她的手,遙望遠處的潺潺流水,神色黯然。

“我實在沒想到,恰巧有人在那個時間想要取他的性命,更沒想到門主會讓你我合作……他嫉惡如仇,救過那麽多人,即使我與他素不相識,我也很難對他下手。”

“你知道麽?只有一顆竺香豆是不夠解毒的,他昨日冒著性命之危,犧牲了自己的七成真氣來救我。”

舒櫻震驚地擡眸。

習武之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明白,世間能為他人做到這個地步的無幾人。

師琳深吸一口氣,加重語氣:“師姐,我今日找你來有兩件事,第一件就是想跟你坦白這些心裏話,我不可能會對他不利的。”

隱門的這個任務,她說什麽都不會做了。

舒櫻沈默良久,求證般地問道:“琳兒,他對你很重要?”

她不管銀面俠如何待師琳,她只關心師琳真正的想法。

“嗯,很重要!”師琳偏頭看她,笑眼彎彎,“除了我,門中的人很難找到他的蹤跡,你們短時間內殺不了他的,師姐,你也放棄吧,門主那邊不會太責怪你,畢竟所有責任全在我。”

這事是她沒有提供情報之過,跟舒櫻無關,舒櫻頂多會被桑齊遷怒的罵兩句。

隱門鐵則,任務失敗要去執事堂領鞭刑,這種難度等級的任務,十道重鞭是跑不了。

執事堂的鞭子由特殊皮質制成,上面布滿細小尖利的倒刺,打人非常疼,尋常時候五鞭都夠人喝一壺,她如今內力淺薄,這十鞭能抽走她半條命。

舒櫻神色冷然,淡淡地說:“既然他對你很重要,那我就不管了,我們扯平了。”

上次她在容王的殺令上失敗了,惹得師琳被桑齊遷怒,今次反過來,的確是扯平了。

師琳放下提起的心,興高采烈地回身抱住她,歡快地說:“師姐,謝謝你!”

舒櫻卻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號脈,冷聲道:“從你進來的時候,我就感覺你有哪裏不對勁,你的內力去哪了?”

一個輕功卓越的人,內功越強,步履越輕,這些差別,相熟之人很容易分辨得出。

師琳心道真是什麽都騙不過她,如實說:“我把真氣還給他了,我不希望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沒有還手之力。”

“……那你呢?”

“我會盡量避開紛爭,遇到危險就跑。”

舒櫻定定看著她,搖頭:“可你瞞不過門主,一旦被他發現,你自己知道會有什麽下場。”

沒了內力,她在桑齊眼裏和廢人沒什麽區別。

一個工具暫時失去了利用價值,他不會花時間等這個工具自我修覆,而是選擇另一把好用的工具替換,把原先的當廢物處理了。

師琳不是不明白,恰恰是很明白,所以她連那十道鞭刑都不想受,更不想回去被桑齊逼死。

這兩天,她想過很多條後路,藏在市井中做普通的女子也好,易容成他人隱姓埋名也好,獨獨沒有繼續供桑齊差使這個選項。

師琳不答反問:“師姐,你想為門主賣命一輩子麽?”

問是這麽問,她其實知道答案。

舒櫻不會的,原著裏桑齊不同意她和容王在一起,對她多次責罰辱罵,後來甚至再次讓她去刺殺容王,完不成任務的話就自裁謝罪。

她面臨不是她亡就是容王死的困局,然後聽聞當年屠了她外祖父一家的兇手就是桑齊,而且當年容王準備帶走她的時候,是隱門的人當街行刺容王,護衛們匆忙帶容王逃回宮,容王這才沒有來得及帶走她。

桑齊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,讓她生長於坑臟的淤泥裏,越陷越深,從此失去了笑容。

於是她選擇殺了桑齊,自己當上隱門的門主,主宰自己的命運。

但眼下,舒櫻還沒有被逼到絕境,聽了師琳的話是有過瞬間的松動,可是很快就忽略掉了。

舒櫻吃驚地說:“可門主不止是我們的師父,他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,若不是他,我也許就餓死在冰天雪地裏了。”

師琳譏笑出聲,循循善誘。

“他哪次願意讓我們叫他師父?他不是懷著善心去救人,他不需要徒弟,需要的是對他忠心、能幫他殺人、沒有感情的工具,你、我、我們,都是他培養成功的工具。”

“那些被他撿回來卻做不成好工具的孤兒,還不是被他擰斷脖子隨手拋下懸崖了麽?如果不被他撿回來,他們或許會餓死,或許會乞討著長大,或許會被好人家收留,總之除了死還有可能過上另一種人生,而不是只能走上這條殘酷而短暫的道路。”

“我一直都認為,被他選中不是幸運,而是噩夢,就算他對我們有恩,我們做牛做馬那麽多年了,也該還清了不是麽?”

舒櫻眸光微閃,心緒難平。

她了解門主是個什麽樣的人,這些道理她隱隱感覺得出來,可每次一這麽想,她就念在門主的救命之恩上不往下深想,否則她不知如何要在清醒的狀態下在隱門裏過下去,那樣太痛苦了。

現在被她一針見血的指出來,猶如當頭棒喝,舒櫻一時消化不了這些信息。

師琳決定推她一把,再下一劑猛藥:“我們來談談這第二件事,我不久前得到一條消息,當年常太傅並非死於意外,而是死於隱門的殺令。”

舒櫻臉色大變,拽住她的手,急聲問:“你說什麽?!從哪聽來?何人所說?”

常家和舒家是姻親,常太傅是舒櫻的外祖父,在舒家被滿門抄斬後,常太傅受了牽連,他收集證據欲替舒家沈冤昭雪,最終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暗殺了。

這些事原劇情裏有寫過。

她的力道過大,師琳的右手被勒得生疼,隨口道:“在青樓裏聽一群貪官醉酒吐出來的,可惜他們每個人都帶了護衛,我不敢靠太近,分不清究竟是誰說的。”

舒櫻知道問不出更多細節了,心神不寧地松手。

她想了想,決定自己去查個水落石出,匆匆說:“我還有事,先走了,有事傳信。”

沒走兩步,舒櫻停下來,問道:“你打算怎麽辦?”

師琳自信一笑:“我不回去了,天大地大,總有我的容身之處。”

舒櫻從未想過除了隱門外還能有別的歸處,聞言一楞,旋即對她說:“你這幾日沒有傳消息回隱門,門主已經懷疑你了,據我觀察,他似乎查到你之前中了灼心散,你幹脆最近就別出現了,我會對門主說你被灼心散毒死了。”

語畢,她大步離去。

師琳遠遠目送,反省自己中毒的時候只顧著想辦法解毒了,忘了按時傳消息回去,惹得桑齊起了疑心。

不過她那時候心力交瘁,確實也沒有精力去應付隱門。至於用灼心散假死脫身的辦法,她不是沒有想過,只是擔心萬一被桑齊查到蛛絲馬跡,從而連累鐘離莊,所以遲遲沒有選這個辦法。

現下舒櫻替她做了決定,只能說天意如此了。

師琳踱步去牽回白馬,沒有上馬疾馳而回,邊想著心事,邊慢慢地行走在林間小道上。

今天,她一來跟舒櫻表明她即將離開隱門;二來給舒櫻心裏播下了懷疑的種子,加速推翻桑齊的進度;三來間接讓鐘離靖知曉她的身份。

總的來說,她還挺滿意這一箭三雕的效果,最重要的是,只要桑齊一下臺,她就獲得了真正的自由。

想起身邊還有個人,她默念道:系統,鐘離靖還在跟?

系統速答:【在。】

師琳牽著馬兒停下,環顧四周,笑說:“出來吧,這麽跟著不累嗎?”

林子裏寂靜無聲,唯有幾只小鳥被她的聲音驚到,在樹梢上歪頭打量她。

她耐心的等著。

過了一會兒,一道黑影自她後方現身,他在空中打了個筋鬥,穩穩落在她幾步之遙的位置。

他穿著黑白相間的勁裝,束著黑色發帶,臉上罩著銀色面具,手握寒芒逼人的寶刀。

師琳看到他就心情大好,歡喜的上前兩步,粲然一笑:“我就知道是你。”

他默了默,解釋說:“你內力所剩無幾,我擔心你有危險才一路跟著。”

怪不得呢,就說他不好好在家做少主,跑來找她幹什麽。

“謝謝你,我並不怪你跟著,”師琳搖了搖頭,發間簪釵的流蘇隨之晃動,她緊緊盯著他,開始說正事,“我和我師姐的對話,你全都聽到了?”

“……差不多。”

除此之外,他沒有別的話了。

他戴著面具,無法從他臉上分辨出喜怒,她咬了咬嫣紅的下唇,忽然緊張起來。

怕他無差別的討厭所有隱門的人,怕他認定她是工於心計的女人,更怕他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失望,從而好感大降。

師琳胡思亂想一通,心浮氣躁之時,下巴被人輕輕擡起,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如秋夜般寒涼的眼眸。

他溫熱的手指在她下巴處輕輕一掰,從貝齒下解救被咬出牙印的唇瓣。

鐘離靖放開手,沈聲道:“別傷害自己,有什麽話不妨直言。”

師琳心中一暖,直勾勾地望著他,當真有話直說:“知道了我來自坑臟的地方,你會討厭我嗎?”

“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……什麽時候?”

“老佘前幾天跟我提過,在你房中看到了寫著隱字的信,他雖不清楚內容是什麽,不過,他知道隱字是隱門獨用的一種文字。”

師琳低頭回想,確認有過這回事,當時小拾帶著舒櫻的信飛進鐘離莊,佘三刀不久就到她房中號脈。

既然他知曉後還肯同她繼續來往,說明他並不介意她的身份,她白擔心一場。

師琳禁不住擴大了笑容,雙眸晶光閃閃,一時上頭打了直球:“你不討厭我,那……你會喜歡我嗎?哪怕是一點點。”

鐘離靖垂頭靜靜瞧她,手指勾上一縷她如緞帶般的墨發把玩,聲音清淩淩:“你猜?”

她註視著自己在他指腹間纏來繞去的發絲,呼吸一滯,頭一次不淡定了。

不行,就這點程度而已,不可方寸大亂。

師琳眨了眨眼,調正呼吸,握上他的手腕,淺淺地笑:“你不告訴我,那我就在心裏猜,也不告訴你我的猜測。”

話是這麽說,她的行動可是很明確的傳達了她的猜測。

鐘離靖神色不變,眼裏含著笑。

他伸手接下飄落的一片落葉,輕聲問:“你會覺得不公平麽?”

他們一直以來默契的不過問對方的來歷,不幹涉對方的交際,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。現今他知道了她的身世,而他從未透露半分,這個平衡就被打破了。

師琳知道他在問什麽,看向他手中的樹葉,回道:“無所謂公不公平,我有時候也會想,你不做銀面俠的時候是什麽樣的人,我想了很多次,可我很快就明白過來,按照自己的喜好給你添加莫須有的形象是不對的,我感受到的你才是真正的你,而非我想象中的那個虛幻的影子。”

鐘離靖眼中的暗光轉明,嘴角似勾非勾。

“那你想不想看我長什麽樣子?摘掉我的面具,你就能滿足你的好奇。”

他的眼眸如冰霜覆蓋的寒潭,在他說這話的時候,冰層被盡數融化,眼波好似泛著漣漪。

她被那雙極好看的眼睛電了一下,在他如水的目光中,被蠱惑的伸出手去,觸上他銀色的面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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